12月2日上午10時，往來穿梭的車流和絡繹不絕的求醫者，一如既往地將青島大學附屬醫院(以下稱“青大附院”)門口交織得宛如一個熙熙攘攘的熱鬧街市。
“據我們多年的統計，目前來本院就診的患者中，大約20%是疑難雜癥病人。在以往掛號費長期停留在6到9元的情況下，因為接診病人太多，醫生用于每個病人的診斷時間只有三五分鐘。這樣，那些疑難雜癥病人就無法得到他們最希望求醫的知名專家的詳細診療。這種好鋼使不到刀刃上的情況，往往造成知名專家這種稀缺醫療資源的浪費。”青大附院門急診部主任侯桂英向經濟導報記者解釋。
“我想，用‘帕累托效應’這樣一個經濟學專業術語來表述這種變化，也許是最恰當的：在不損害每個人利益的前提下，改革使部分人受益。”山東省政府參事、導報特約評論員鄧相超認為，“如果掛號費提高到百元之后，確實有更多的疑難雜癥病人因為專家提供的詳細徹底的診斷，得到了盡早確診和及時治療，那我們認為這是一種值得肯定的改革方向。”
據導報記者了解，青島市從全市各大醫院遴選100名知名醫療專家，并自9月份將掛號費提高到百元之后，盡管非議和肯定的聲音一直不絕于耳，但還是在所有入圍醫院得到了嚴格執行。
兩個多月過去了，爭論，依然在進行著;諸多困惑，也依然存在……
拷問醫療公平
掛號費陡然提高10倍，不出意料地在市民中引起了一片爭議。反對者普遍擔心，每人次100元的價格偏高，可能會把一些家庭經濟困難而確有醫療需求的患者擋在門外，而在知名專家這種稀缺醫療資源供應依然有限的情況下，知名專家掛號次數減少，有可能會產生新的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
青島市衛計委副主任魏仁敏在書面答復導報記者提問時表示，這些知名專家除了每周看兩次知名專家門診之外，其他時間都要像往常一樣繼續從事疑難病人會診、住院病人查房、手術、教研等工作，為廣大患者提供服務。而且他們還會繼續在普通專家門診接診，普通病人仍可在繳納9元的掛號費之后，像往常一樣接受這些專家的診療服務。
“也就是說，知名專家以百元掛號費提供的診療服務，是他們在以往的工作量之外額外增加的服務項目。”侯桂英解釋，“實行知名專家門診后，不同患者在對專家進行選擇時，有了更大的自由選擇范圍：如果不在乎掛號費的價格，就可以掛知名專家門診;如果在乎，就還可以像以往那樣，在上述專家值普通專家班時掛9元的號。”
來自青島市衛計委的統計數據顯示，此次確定的知名專家數僅占全市專家總數的1.2%，接診患者數約占全市專家門診接診患者數的5.9%。其中大部分確系疑難雜癥患者，還有一部分為不滿足于“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希望詳細了解病情，以免貽誤病情的患者。
據了解，按照國家基本醫療保險診療項目范圍的規定，出診費、檢查治療加急費、優質優價費等特需醫療服務費用，基本醫療保險不予支付。據此可以推斷，青島現行的專家門診診查費并未被納入全市基本醫保報銷范圍，此次的知名專家門診診查費也不納入。
“目前，青島市按照參保人群和繳費標準的差異，針對疑難雜癥分別給予不同的大病保障政策。如果去看專家號的患者正好是疑難雜癥，因為掛號費增加的這點兒費用，與大病醫保政策帶來的優惠幅度相比，幾乎是微乎其微的。”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專家在接受導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知識價值“回歸”
“現在再談‘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來形容‘腦體倒掛’現象，可能有些老套了。”侯桂英告訴導報記者，“但是這種狀況并沒有走遠，依然普遍存在于醫療界，只是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而已。”
國內醫學界普遍認為，一名醫師的成長，從普通醫學專科學院畢業到成為擁有副高級職稱的專家，大約需要15年左右的時間，成為擁有高級職稱的專家則需要20年的時間。
“20多年的知識積累過程，和區區9元的掛號費，毫無疑問是一對并不對稱的數據。”齊魯醫院(青島)副院長潘新良以自己的成長經歷坦承，如果因為制度設計的缺陷，致使一個知名醫師的專業知識埋沒于普通的日常醫療事務中，而不能在其最擅長的領域發揮應有的作用，那既是對知識價值的誤讀，也會造成公共資源的嚴重浪費。
導報記者注意到，包括掛號費在內的各種醫療服務價格調整，在國內許多城市已經不是什么新聞，在北京、上海等地，百元、千元甚至數千元掛號費也已屢見不鮮。
而這背后，既有醫療界針對知識價值回歸的呼聲，也有醫療體制改革有形和無形的推手的影子，青島也不例外。據了解，自2013年2月1日起，青島市第一批試點區市8家公立醫院取消藥品加成政策，所有藥品全部按進價實行零差率銷售，醫院補償由服務收費、藥品加成收入和政府補助三個渠道，改為服務收費和政府補助兩個渠道。取消藥品加成后，試點醫院同步調整了醫療服務價格，并將增加的醫療服務收費按規定納入醫保和新農合支付范圍。
不難看出，隨著藥品加成的取消，以往支撐醫院收入的藥品部分收入將出現大幅度下降，醫院下一步的生存發展將更多地依賴醫療服務的質量和水平。鑒于以往醫院醫療服務價格的普遍偏低，新一輪的價格調整或將不可避免。而知識價值“回歸”，無疑已成為醫院醫療服務價格調整較為現實和合理的道義背書。
從某種意義上講，青島市100名知名醫療專家及百元掛號費政策的推出，或還肩負著為青島市新一輪醫療體制改革投石問路的使命。
呼喚制度設計
針對百名知名專家和百元掛號費的推出，各種爭議還在持續……
“從青大附院門診的統計數據來看，普通專家門診患者并沒有因為知名專家百元掛號費制度的推出而增加，以往人滿為患的狀況反而略有所緩解。”侯桂英說，由于青大附院是膠東地區知名的醫療機構，半島地區的許多患者習慣到這邊來就醫，“原本設計年接待數量為60萬人次的門診，長年承受著200萬人次的實際接待量，而且這個數量還在逐年增長。”(記者 牟德鴻)
“自從坐診‘百元專家’門診以來，我們齊魯醫院(青島)的17個專家門診都是滿負荷運轉。”潘新良告訴導報記者，作為百名專家之一，為了照顧一些遠道而來卻不會網上預約的病人，不耽誤其診療，他經常在每個坐診日提前一小時進入診室，給一批掛9元普通專家號的患者提供每人15分鐘的診療服務。
“相對稀缺的優質醫療資源和海量的病患永遠是一對矛盾，如果能夠在頂層進行科學設計，解決起來也許并不算太難。”有著30年從業經歷的潘新良說。
對國外醫療制度作過一番研究的鄧相超說，西方國家的高等級公立醫療機構之所以很少出現我國醫院門診人滿為患的場面，這得益于其設備和人員等優質醫療資源在不同級別醫療機構間的合理而科學的配置，許多普通疾病在基層醫療機構就能得到及時而準確的診治，高等級醫療機構只負責重大疑難病癥的診斷和手術。
“我國政府近年來加大了對基層醫療機構硬件設施的投入，這是很令人欣慰的。但是醫學是一門實踐性極強的學科，醫生的成才需要足夠的臨床實踐。所以，基于對知識價值的充分肯定，通過價格杠桿引導高水平的醫療人才向基層有序而有效地流動，實現高水平人才和硬件施設的有機結合，對中國醫療資源的科學合理配置有重要意義。”潘新良說，我國年初啟動實施的“5+3”模式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使他這個老醫務工作者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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